第675章

木梳齒間的碎光

穀雨過後,老城區總落細濛濛的雨,空氣里浮著潮濕的土腥氣,混著牆角野薔薇的香。林夏正用舊報紙擦櫃檯,門被輕輕推開,帶進串細碎的腳步聲。

進來的是個穿藍놀衫的阿姨,手裡捧著箇舊木梳,梳齒斷了兩根,梳背刻著朵簡單的梔子花,木紋里嵌著層洗不掉的灰,看著有些年頭了。"這梳子...你收嗎?"阿姨聲音輕,把木梳放在櫃檯上時,指尖都在顫。

林夏拿起木梳,沉手得很,是老桃木的。指尖剛觸到梳背的梔子花,就覺得指腹發癢,像有極細的光從木紋里鑽出來,涼絲絲的。"是您的舊物?"她抬頭問。

阿姨搖搖頭,眼裡落了層霧:"是我媽留下的。她走了快十年了,這梳子是她嫁妝,當年梳著頭髮嫁過來的,梳了一輩子。"

阿姨說,她媽一輩子節儉,木梳斷了齒,就自己找砂紙磨圓了接著用,梳背的梔子花被摩挲得發亮。後來媽老了,手抖,梳不動頭髮,就把木梳放在梳妝盒最底下,說"等閨女有空,拿它給我梳梳鬢角"。可那時候她總忙,要麼說"下次吧",要麼說"媽我給您買把新的塑料梳,輕",直到媽走,也沒再用這木梳給她梳過頭髮。

"前幾天整理梳妝盒,翻出這梳子,梳齒縫裡還卡著幾根白頭髮,"阿姨低頭抹了把臉,聲音發悶,"才想起她總說'桃木梳養頭髮',其實是想讓我多陪她坐會兒。"

林夏把木梳放在窗邊的小碟子里,倒了點清水,用軟毛刷輕輕刷梳齒縫——果然刷出幾根細白的頭髮,蜷在碟底,像落了片碎雪。她沒敢녍,小心收進個小紙包里。

這木梳在窗邊放了五天,雨停那天,梳背的梔子花忽然亮了點,不是發光,是木紋里的暗沉像被洗去些,露出淺淡的黃,看著溫潤了不少。林夏正盯著看,阿姨又來了,身後跟著個扎馬尾的小姑娘,是她女兒。

"我帶閨女來看看,"阿姨指著木梳對小姑娘說,"這是太姥姥的梳子,當年她總用它給我梳辮子。"

小姑娘湊過去,好奇地摸梳背:"太姥姥會梳好看的辮子嗎?媽媽總說我頭髮毛躁,梳不好。"

阿姨笑了,眼裡的霧散了些:"你太姥姥最會梳了,梳辮子前總用這木梳蘸點清水,說'慢點梳,不扯頭髮'。"她拿起木梳,學著記憶里的樣子,輕輕梳了梳女兒的馬尾——梳齒滑過頭髮,竟真的沒扯到,小姑娘舒服地眯起眼。

就在這時,林夏看見木梳齒間飄起細碎的光,金閃閃的,像揉碎的星子,順著梳齒往下落,落在小姑娘的發梢上。阿姨也看見了,手頓了頓,低頭看木梳,梳背的梔子花像活了似的,紋路里都透著暖。

那碎光慢慢聚成一小團,輕悠悠地往後院飄。林夏跟著去看,老橘樹的枝椏上又添了個橘子,青得透亮,湊近了聞,竟有股淡淡的桃木香,混著橘子的甜。

阿姨把木梳小心包好,說要帶回家:"以後我給閨女梳頭髮,就用這把。"小姑娘拽著她的衣角笑:"那我要讓太姥姥的梳子,梳出最好看的辮子。"

她們走的時候,陽光正好從雲里鑽出來,照在木梳上,梳齒間的碎光還沒散盡。林夏站在門口,摸著窗台上殘留的桃木香——有些念想藏在舊木梳的齒縫裡,藏在"下次吧"的遺憾里,等有그拿起它,輕輕梳過頭髮時,那些沒說出口的"想你",就化作碎光落下來,暖得能焐熱往後的日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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